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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过死”还是“过活”

来源:归巢   发布时间:2014-03-20 01:28
■于谦(德云社演员)

  我从小就喜欢鸽子,但喜欢的不是竞翔鸽,而是老北京的观赏鸽。我喜欢它与众不同的头嘴,五颜六色的羽毛,但这些都不是重要的。重要的是,我喜欢它脚下的红墙灰瓦,和它飞翔时带给我的宁静祥和的气氛,更喜欢它承载的那段历史和传达出的那种精神。

  那时的养鸽人都有一个自制的网,叫抄网,用竹片搣成圆圈,上面松松垮垮地蒙上线网,有锅盖大小,专为逮鸽子用的。

  我从小是跟姥姥和5个姨长大的,您想想,这个组合得对我纵容到什么份儿上。所以我鸽子没养多长时间就从地下转为地上,堂而皇之地把鸽子窝搬回了家,大规模地发展起来。姥姥还特地清出半个厨房给我做鸽舍,最多时鸽群发展到30多只。

  记得在刚养不到一个月的时候,新买的鸽子还不能放飞,只能捆好翅膀每天蹲房儿。蹲房儿就是让鸽子在房上察看地形、熟悉环境和认家的过程。捆膀儿是个技术活儿,得让鸽子不能远走高飞,只能够勉强飞上房顶,尺度要拿捏得恰到好处。

  一天下午4点左右,我正坐在院中欣赏我的鸽群。行家评说,人站在地上看房檐上的鸽子,最能看出美感。一只算盘子儿脑袋,宽眼轮,细白眼皮,紫红眼,白色荷包凤的鸽子,长着一张白玉似的短嘴又宽又厚,一身雪白的羽毛和两只乌黑的翅膀形成明显的反差,再配上紫红色的双腿,站姿挺拔,英武灵动,很明显,这只别人家的铁翅白品相超高。

  那时的我对逮鸽子的技巧已经基本掌握,并多次看过别人操作,只是缺乏实践经验。我慢慢走进厨房,拿出鸽粮,一边嘴里打着嘟噜儿,一边一小把一小把地往地上撒着鸽粮,装作若无其事地叫着自家的鸽子下房吃饭。鸽子看见粮食陆陆续续地下来了,我用撒食的位置来调整鸽群的活动范围,把鸽群慢慢地向厨房里边引。如果那小家伙的戒备心稍有松懈,或饥饿难忍,就会飞下房来和鸽群一同吃食,到那时,只要把鸽群慢慢引进屋中一关门,这小家伙就是我的了。

  抓鸽子的过程令人紧张,结果让人兴奋,但过后却会招来麻烦。

  当时养鸽子的人之间有“过活”、“过死”之说。“过活”是指两个人关系好,只要逮到对方的鸽子,或者你来拿,或者我送过去,不伤感情,以鸽会友。而“过死”则是之前可能两人就有过节儿,慢慢形成了一种暗劲儿,逮到对方的鸽子,自己也不养,当场摔死。而对方心里也明白,看见鸽子落在他家,也不去要,自动放弃,等你的鸽子让我逮到,我也绝不手软。

  其实对“过死”之说,我也能够理解,因为玩鸽子的人都很“独”,都愿意养出自己的特色,拥有别人手中没有的东西。说来简单,现实中却是饲养者几代人的心血之大成,通过优胜劣汰、定向培养,形成自己鸽群中独有的基因特点。老北京养鸽人俗称“窝份儿”,往大了说,这是遗传工程学的概念,鸽子的基因当中都带有自己鸽群的某些优势,绝不能外流。因此,那时很多人都把自己繁育出的小鸽子千挑万选之后,只保留上品,其余通通杀掉。虽然想法未免狭隘,做法非常残忍,但在当时也不失为保护自己知识产权的一种手段。

  当然,那些养鸽大家是不会这样做的。比如,孙中山的夫人宋庆龄,一生爱鸽,尤其喜爱紫乌头这个品种,每天下班必先进鸽棚查看,出国访问都带着自己的爱鸽。她的院中有一片草坪,是鸽子的活动区,就铺在她卧室的窗外,以便随时观赏。她在临终前还叫人搀扶着坐起来赏鸽,正巧鸽子回棚了,不无遗憾地说,看来我可能真的不行了,连鸽子都不来看我了……

  此外,梅兰芳先生也是观赏鸽爱好者。我上中学时曾经看过一篇文章,写梅先生爱鸽,说在放飞过程当中通过看鸽子飞翔来使自己的眼睛更灵活有神。看完之后我乐了,既觉得可笑又表示理解。那年头,养鸽子的人说好听了是不务正业,说得不好听就会被冠以小流氓、二流子的头衔,因此养鸽子都得有个冠冕堂皇的理由。现在想想,这看鸽子能练什么眼神?要没有爱好作为基础,眼神拿什么不能练?哎!那个可笑的时代。

  听父辈老人聊起“文革”期间,那时养鸽可以说是冒着生命危险的。一旦被发现,便会被冠以资本主义、黑五类等罪名,或揪斗,或毒打,轻者受伤,重者丧命。即使这样,爱鸽人仍是对其不忍割舍,他们在屋中挖地窖,把爱鸽藏于其中;或把鸽子捆好,用手绢包紧,放在军用挎包之中挂一排在墙上。白天上班、挣钱,深夜放鸽子出来吃食、活动……我衷心地钦佩这些人,用老北京话说叫“有这口累”,细琢磨,这才是酷爱。正是因为这种爱,才使老北京观赏鸽这一文化得以延续。也正是因为这种爱,才使北京鸽文化传承至今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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